凯亚跟着迪卢克去了很多地方，这时他才知道迪卢克一改往日的低调作风，在提瓦特各地频频弄出大风波是为了什么。
迪卢克想要复兴蒙德，也想要七国的人类尽快脱离战争的阴影，尽快振兴起来。
人们需要很多，食物、土地、衣物、药物，更需要的还是工作。
他想要帮忙，只是单纯地想要弥补些什么。他并不是为了获得谅解，也不是为了让自己就此逃脱那股折磨至死的罪恶感。他的罪孽会永远跟随着他，直到永远。
迪卢克并没有表示拒绝。
凯亚便自行转动了起来，协助迪卢克处理一些文件，给迪卢克支一些具有个人风格的诡策，对于一些棘手的问题总是有些奇效。这是迪卢克绝对想不到的手段和方法，因为迪卢克压根就不会往这些方面上想。迪卢克可是去偷袭，都能干出光明正大、浩浩荡荡的意味。
不过，凡事都能靠阳谋解决的人，或许比阴谋家更加厉害。
凯亚偶尔会有种回到少年时期的感觉，不过每次都是自嘲地一笑而过。
回不去的，总会是最怀念的。
英雄和罪人的组合过于怪异，很难让人理解他们究竟为何如此。他们时刻待在一起，宛若双生。至于对方究竟是为了什么，是怎么想的，都心照不宣地没有任何过问。即便去谈生意，凯亚也总是站在迪卢克的身后，浑身黑色的服饰，削瘦的身材，被遮住的脸。和一眼就能吸引他人注意力的迪卢克比起来，像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影子。
久了之后，凯亚偶尔会打趣迪卢克，他看起来就像是迪卢克的秘书，只不过是没工资的那种。
迪卢克也只是和往常一样，面无表情地接受他的调侃。
这天，须弥传来了一个好消息，对于星空病的研究似乎有了新的进展。
马蹄声在道路上响起，有颗石子被车轮弹飞，滚落在路边。
“我们现在是要去须弥吗？”凯亚看了眼马车外的景色，转头问道。
“嗯。”迪卢克依旧在翻看着文件。
停滞几年的研究突然有些进展，凯亚都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难道是因为我的那管血液吗?”
“血液完全异化，一半的身体结晶化，还能维持人类外表的人，你应该是第一个。”迪卢克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，“一位枫丹的商人。”
凯亚接过去看了一会，摇了摇头，“我的建议是，拒绝合作。”
“理由。”
“迪卢克老爷，我说是出于我的直觉，你信吗？”
迪卢克沉默片刻，“那就拒绝。”
凯亚就要出口的话直接被堵住了，他挣扎着，“迪卢克，你就不听下我的解释吗？”
“我也倾向于不合作。”
凯亚瞬间哑掉了，这种话头被堵死的感觉，让他心里也堵得难受。
迪卢克又埋头去看文件了，他只能安静地坐了回去，然后盯着迪卢克的脸，发出一声惊呼。
“迪卢克，你好像长出了一根白头发。”
“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多了。”迪卢克不以为然。
凯亚默默地看了会迪卢克的侧脸，迪卢克低着头在看手里的文件，红发在光下显出艳丽无比的色泽，白皙光滑的皮肤显出和年龄不符的年轻气息，即便表情严肃而冷淡，模样看起来仍比实际年龄要小。
“迪卢克......”
“嗯？”
“迪卢克，你说，有没有可能，我不会再变老了？”
话音落下后，车厢内安静了一会。
迪卢克放下了手里的文件，抬眼看了过去，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我没有呼吸，没有心跳，没有体温，没有正常人类的血液，身上也全是晶体，即便受伤了也只是会长出新的晶体而已。”
凯亚嗓音有些怪异，“既然我已经没有生命，那么我怎么还会变老呢？”
迪卢克只是看着凯亚的脸，凯亚在他们独处的时候，都会摘下面具。他给凯亚定制了义眼，最初的那只眼睛已经被他永远地留在了深渊深处。他选的是和凯亚左眼一样的蓝色。看了十几年戴眼罩的凯亚，突然看见凯亚露出双眼，最初他会觉得有些奇怪，习惯了之后，他觉得这样其实很不错。凯亚脸上的蓝色晶体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，反射出类似蓝宝石的耀眼光芒。
“说不定，等迪卢克你都变老了，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。到时候，说不定你都埋进土里了，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。既然不会变老，那我也不会死。哈哈哈，我说不定还能活很长很长时间。那个时候，我一定要天天跑到你的墓碑前面，然后给你看看我还是这么年轻。”凯亚笑嘻嘻地说着，“到时候，哪怕迪卢克你再怎么生气，也没办法跳出来找我麻烦了吧。”
迪卢克从这貌似炫耀的词句里，听到了其他的东西。
还是没有变化，是个油嘴滑舌的骗子。
迪卢克伸出手，按在了凯亚的胸口，他看见凯亚非常明显的僵硬了一下，蓝色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了和表情不一样的神色。
果然还是这样......
他按住凯亚的胸口，能感觉到衣服下面结晶的坚硬表面。
“在我死去之前，我会将你烧成灰烬。”
迪卢克认真地注视着凯亚的双眼，看见那双蓝色眼睛闪烁出明亮的光芒，然后很快平复了下去。
“呀！迪卢克老爷，你这样说得好像是殉葬一样。”
果然这个家伙只要一回复过来，就又要开始调侃人了。
迪卢克冷哼一声，说，“午后之死的供应，今后下调一半。”
“迪卢克老爷，你可真狠心，我现在已经是两个月喝一次了吧？”
“那就再下调一半。”
“等等，我错了。”凯亚直接求饶了。虽然他并没有那么在意能不能喝到这口酒，毕竟对于一个罪人来说，他现在的生活实在是不相匹配，糟糕无比的生活才该是属于他的。
迪卢克看着凯亚故装投降的模样，知道这个方法其实根本威胁不到凯亚。或许凯亚甚至会觉得，自己根本不配过上这样的生活。他并不会阻止凯亚的自我惩罚，就如同他依旧发自心底地恨着他，也依旧爱着他。
而且，凯亚并不需要他去阻止。
所有人都在说迪卢克是杯美酒，只不过加冰太多，顺便好奇为什么火神会选择这样的人。可是凯亚知道，迪卢克本来就是纯粹的火焰，从最初到现在，都在热烈无比地燃烧着。这样的人，坚强、执着、坚定于本心，一往无前，从不会迷失，也会不经意地照亮他人。这样的人，存在就像是违规。人是一种很容易软弱、动摇的生物，总是忍不住被温暖、坚定、不会轻易动摇的事物吸引。即便是他，也是如此。
他知道，迪卢克只是在照顾他的感受，配合着演出这出彼此都知的戏码。
只不过，他不说，迪卢克也不说，知已知彼的，心照不宣而已。
他和迪卢克有了一个约定，正在遥远的未来，静静地等着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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